這日，王莊頭宣布了一件事，莊子里又沸騰了。

　　王妃要選十名伶俐的孩子教養，教識字，管吃飯，給做衣裳，只要七歲以上十歲以下，不論男孩女孩，都可以帶過去，王妃親自選。

　　精明的農人算了筆賬，這個年紀的娃子，干不了大活，也就燒個飯撿點柴，可吃的穿的卻要破費不少。

　　如今，王妃要這些毛孩子，還給穿給吃，這可是大好事啊，家家都把自家娃子捯飭了又捯飭，盼著王妃能選上，給家里省花費。

　　“孫老先生，你看這些孩子怎么樣？”

　　姜云岫指了指院子里的蘿卜頭，這些孩子膽怯怕生，為了讓他們放松，特意讓白芨端了一筐吃食過去，讓他們邊吃邊熟悉。

　　“都是懵懂稚子。”孫老大夫不明白她為何要這些年幼的孩子，就算要人手，這些年幼的孩子也不行啊。

　　“稚子才更好啟蒙啊。”姜云岫一笑，“不過，教養這些孩子，還需孫老先生相助。”

　　邊說邊拿出一張寫滿了的紙，“這些物事還請老先生幫著置備。”

　　孫老大夫接過一看，驚訝的問：“你要教他們學醫。”

　　姜云岫點頭：“他們出身寒微，除非天縱之才，否則這輩子也考不上功名。與其胡亂教他們識幾個字，倒不如以醫書啟蒙，叫他們學醫。”

　　“王妃可知醫術精深，不是略識幾個字就能救人治病的。”孫老大夫神色嚴肅。

　　“我知道。”姜云岫神色認真，“孫老先生也應知道，醫術精深的大夫，是不會踏足鄉野貧瘠之地的。”

　　孫老大夫一滯。

　　“許多農人，小病靠抗，大病靠命，根本沒機會求大夫診治。”姜云岫說出的是血淋淋的現實，“而若有一批扎根鄉野的大夫，就算略懂醫術，也能救許多人的性命。”

　　孫老大夫忽的起身，彎腰行禮，“王妃仁心慈悲，老夫著相了。”

　　“老夫今日就回城，王妃所需之物，必以最快速度送來。”

　　孫老大夫風風火火的走了。

　　姜云岫輕聲說：“我稱不得仁心慈悲，我是有私心的。”

　　若不用教孩童識字學醫，她這一身醫術要如何解釋？

　　她和孫大夫說的話當然是真的，只是摻雜了些私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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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轉眼過了一個多月，灼熱的夏季過完，到了秋季。

　　“這就是地膚，別名掃帚菜。入藥用的是成熟的干燥果實，稱地膚子。地膚子味辛、苦，性寒，有清熱利濕，祛風止癢功能。”

　　姜云岫帶著一串蘿卜頭，走在鄉間地頭，指著一蓬高高的地膚說道。

　　她說要教他們識字學醫，便真的教，田間地頭生長的許多野草，其實是有藥用價值的藥草，只是農人不識。

　　姜云岫便帶著他們一一辨識，白日辨草采藥，晚間一筆一畫的學寫白日識得的藥草名字，不過一個多月，這些小蘿卜頭至少都能辨識近十種藥草，會寫十個、八個字。

　　這在以前，是想也不敢想的。他們的父母也從一開始的渾不在意，到現在的欣喜若狂，對王妃感激涕零。

　　“地膚子的采收是在秋季，果實成熟時割取全株，曬干，打下果實，除去雜質，置于通風干燥處貯藏，貯藏過程中應注意防蛀。都記下了嗎？”

　　小蘿卜頭們齊聲：“記下了。”

　　“好。現在正是采收地膚子的時候，按組開始采收吧。”

　　他們所在的河溝邊，秋季沒了水，河溝干涸，長滿了地膚，也就是掃帚菜。小蘿卜頭們應了聲，大的帶著小的，按分好的組，開始割地膚。

　　這些天，姜云岫帶著他們辨識的藥草，只要到了采收的時候，便會讓他們動手采收。

　　這些莊子里的孩子，雖然年齡還小，但一點點大都開始干活了，采收藥草，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。

　　當然，他們采收的藥草，姜云岫全都賣給了百草堂，得到的錢，也都分給了他們。

　　小蘿卜頭們有吃有喝，能識字學醫，還能掙錢，甭提心里多美了，雖然年齡小，也知道這些好處都是王妃給的，一個個都當王妃是菩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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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地膚子、苘麻子、牛蒡子、車前子、菟絲子......”孫老大夫一樣樣看著收拾得干干凈凈，炮制得恰到好處的藥材，感嘆：“真沒想到，王妃在醫道上如此有天賦。”

　　只是翻看醫書典籍，就能辨認出如此多的藥材，他真是沒有想到。

　　“是老先生你教得好。”姜云岫盈盈笑，不管旁人信不信，她醫藥一道上的師父都得是孫老大夫。

　　孫老大夫一臉懷疑，他不過是指認過一遍藥草，這女娃娃看一遍就記得，連炮制手法、藥性、配方都記得清清楚楚。

　　他一把年紀，帶過幾十上百的徒弟，可沒遇到過一個如這女娃娃一般的。

　　“你也說了，我天賦出眾，聰慧絕倫。”姜云岫臉上沒一點心虛。

　　孫老大夫反而心虛起來，懷疑自己沒見過天才，才如此大驚小怪。

　　不管如何，孫老大夫成為了王妃醫藥上的啟蒙師父，盡管面對著醫術一日千里的王妃徒弟，他這師父當得是恍恍惚惚，眾人也沒人懷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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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秋意漸濃。

　　這些日子，莊子里變得整潔干凈，莊戶們樸實而知恩，姜云岫覺得這清貧的莊戶日子，也頗為恬淡平和。

　　就連她養在身邊的孩子，從十個變成三十個，她也沒覺得吵鬧，反而越來越有教書育人的成就感。

　　變故來得猝不及防。

　　“王妃，快走。”白芨臉白得紙一樣，“王府來人了，要來捉你，快跑！”